次日,于重山环绕之地,见半山腰有一座庙宇,约略不过两层院落。城璧:“大哥缓行几步,我去那庙中吃碗解渴。”于冰:“我同你去到庙中少歇。”商人走至庙前,城璧叫门,里面来一小童开门,让二人去。刚走到院中,只见从后院又走个人来,两下里六只,彼此一看,各大惊异。那人先问于冰:“尊驾可是冷先生讳于冰的么?”于冰才要相认,城璧抢行一步,拉住那人问:“你不是我表弟金不换么?”那人乐得打跌:“不是我是谁?”三人皆大笑。不换:“我梦也再不想到二位在此地相会。”一手拉了于冰,一手拉了城璧,让东房内,彼此叩拜就坐。不换:“冷先生一别三年有余,容颜如旧,怎么二表兄几月不见,便须发白到这步田地?我都不敢冒昧相认。”城璧笑:“自有黑的日!你且说怎到此了家?”不换:“千言难尽!”便将城璧那晚走后如何吃官司,如何蒙知府开脱,如何卖房产,如何在山西招亲,如何费了二百余两、挨了四十板,几乎打死。城璧笑了笑。又说到救沈练之沈襄,并分银百两语,于冰连连:“此盛德事,得好。”城璧:“我渴得狠,若无茶,凉也罢。”金不换连忙着小童烧茶。城璧又:“你怎么跑到此地家?”不换:“我屡次自己考验,‘妻财禄’四字实与我无缘,若再不思回,必遭意外横祸,不如学二位,或可多活几年。打算着冷先生云来雾去,今生断遇不着;或与表兄相遇,亦是快事!岂期今日还得见面!”说着泪来。又:“我自与沈公别后,原要去西湖见见势面;路过泰安州,闻此山内有许多好景所在,因此山游走,客居白云岭玉皇庙中。不意生起病来,承庙中老人昼夜照拂,才保住命。我一则他情义,二则看破世情,送了他二十两银,拜他为师;此这关帝庙,也是他的香火,他着我和这小童居守。这便是我家的原由。”于冰笑:“你两个于患难中,一家救了个公,真是难表兄难表弟矣!”说话间,小童送茶来。城璧:“苦海汪洋,回是岸,老弟此举极!你与我大哥原是旧识,今又家即成一,嗣后不必称呼冷先生,也学我叫大哥为是,快过来与大哥叩拜。”于冰连忙止住:“我辈义相,何在称呼叩拜。”城璧:“大哥若不受他叩拜,是鄙薄他了。”不换即忙叩下去,于冰只得相还,就坐。不换去后院收拾素饭来,又了两盘杏、桃仁,请于冰过。饭毕,童人茶灯来,城璧方细说自己别后话。又:“假如我彼时不渴,便要走去,岂不当前错过?可见我辈遇合,自有定数。就在此多住些时,也和在碧霞官一样,只是董公主仆尚在那边悬望,老弟须索与我们同行。”不换:“这何须二哥吩咐。但山中安可令童独守?就是玉皇庙老人,我须亲去与他说明;我不过后日午间,定到碧霞了。”于冰:“看你这光景,是决意要随我们。但我们家,与世俗僧家不同:世俗家,除诵经、烧香、礼拜神佛外,便要谋生财养命路;我们家,须将‘酒财气’四字看同死灰一般。忍饥寒自不必说,每遇要关,将命视同草芥;若怕死贪生,便不是我中人了。与其到后来被我看破,将你弃去,就不如此时不与你同事为妙。你可着实勘酌一番,休到后来我们不要你时,你抱恨于我。”金不换:“人若没个榜样摆在前面,自己一人去,或者还有疑虑;当日大哥若不是舍死忘生,焉能有今日果?我如今只拿定‘不要命,三字去,将来有成无成,听我的福缘罢了!从此后若有三心二意,不舍命修行,定教天雷诛死,万劫不得人!”于冰:“人只怕于‘酒财气’四字把持不定,你适才说‘不要命’三字,这就是修仙第一妙诀。一个人既连命都不要,那‘酒财气’皆外之,他从何摇动起,我明早同连二弟先行,在碧霞等你,你须定于后日午间要到;若是过了时刻,便算你失信于我,你须记得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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:“人生世上,好结局,歹结局,忙忙碌碌奔驰一生,不过如此而已!任他王公将相富贵百年,不为枯骨何可得也!我承吾师恩惠,将来似可免骨化形销耳!”于冰扶城璧起来。城璧求于冰认他哥哥骨榇。于冰:“我和你一样,从何认起?”城璧又商酌掩埋之法,于冰:“只有将大小残骨收拾在一,用石块遮掩罢了。”城璧:“此不过假借一时,日久必为狐兔巢袕,究不免风雨洒之患。”于冰:“你也虑得甚是。”想了一会,说:“你且下岭去,容我裁。”城璧下至半岭,听候作用。于冰在岭拣了块平正地方。诵咒语,喝声:“本山土司到!”须臾,土神听命。于冰:“掩埋骨,人皆有恻隐之心;烦于此,率领陰兵,挖一大坑,将岭前岭后骨尽皆收放在里面,用石上掩埋。”土司领命,传齐属下陰兵,顷刻收拾完妥。土神去了。于冰叫城璧上岭验看,见残骨俱皆拣拾净。又见岭东边起一大堆,于冰相向城璧:“令兄同你众友,俱此冢矣!”城璧连忙拜谢,在冢前痛哭叩拜。两人下岭,复回旧路,本日仍宿玉女峰石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