村温府大爷差来的,听得说你们戏法儿耍得好,我家老太太要看,叫你三人快去哩!”城璧听了个“叫”字,不由得大怒,骂:“好瞎睛的才!我们又不为钱,又不为势,不过大家闲散心儿。且莫说是你家老太太,便是你家祖、祖太太,也去不成!”那两个人却待发话,不换笑说:“我们这敝友的话,固是疏些,二位也有失检。尊大爷虽富虽贵,与我们无辖,就下一个‘请’字,也低不了你家名,不了我们分,必定说‘叫’你三人快去,我们又不是你家大爷才、佃,平白的传唤怎么?”众人齐声说:“理上讲的明白,怪不得客人发话!”城璧分开了众人,同于冰、不换回庙去了。
再说这温如玉,本是宦家弟,他父亲名学诗,过陕西总督,早亡;他母亲黎氏,教养他了学,年已二十一岁,也有三四万两家私,年来嫖赌,混了一万有余;娶妻洪氏,夫妻间不甚相得。他生的丰容,喜谑戏,又好广滥施,十一二岁便和家下偷赌,到十五六岁就相下许多的朋友。黎氏止此一,真是同掌珠,因此任他顽闹,只怕心上他不快活,郁闷病来。到了十八九岁,凡风华靡丽的事,无所不为。黎氏只略说他几句不是,就有许多辩论;再不然使,一天不吃饭,黎氏还得陪笑陪话,安他,因此益无忌惮。他虽然是个大人家,却是世世单传,不但近族,连远族也没一个。这日,听得人传说庄内来了三个耍戏法儿的,妙之至,心上甚是兴,将他母亲请到上,垂了帘儿,又备了酒饭,将相好朋友约来。等候了好半日,家人回来,细说于冰等不来的话,内中有几个朋友说:“这是那里来的几个野人?连老夫人都敢犯!可着尊们去,打一顿再讲!”又有几个:“外路来的人,知他是甚么脚,岂可轻易打!”如玉:“叫又叫不来,打又打不得,难这戏法儿不看罢?”内中又有一个姓刘的秀才:“怎么不看?我去叫他们,敢请(情)必来!”随即了温宅,到观音寺内,得门,先与于冰等一揖,坐下说:“敝乡温公,系昔年陕西总督之嫡也。为人豪侠重义,视银钱如粪土,心羡诸位戏法通神,特烦小弟代为敦请三位一行。”于冰:“某等如闲云野鹤,随地皆可栖迟,何况督院公之家?只是既无求请托,又不趋名附势,陡然奉谒,徒伤士品,承君意,改日再会罢!”秀才:“先生这说,是决意不光顾了?”于冰:“四海之内,无非朋友,某等拙见,不愿为灭刺之景丹,亦不愿为自荐之遂;若以,接以礼,无不可也。”刘秀才:“小弟明白了!”辞去,到了温宅,向如玉诸人:“我适才到观音寺,会了那三个人,不想皆是我辈中斯文人。听他的谈论,和我们考一等秀才分差不多,并非市井卖艺之可同年而语,怪不得尊纪说了个‘叫’字,便惹许多辩论来!大爷可速写一名帖,亲去一拜,再备即午蔬酌候教一帖,通要写教弟二字,小弟包必来!”众人又:“这三人也大自贵!世间只有个行客先拜地主,大爷是何等门楣,那有倒先去拜他之理?”刘秀才:“你们都是没读书的识见。孟曰:自古有为之君,必有所不召之臣。又曰:见贤而不以其,犹其而闭之门也。”温如玉:“诸公不必争论,家母等候已久,我就先拜他罢!”即刻写了帖,到观音寺来,慌得众和尚披法衣,带僧帽,擂鼓撞钟,烧茶熏香不迭。如玉先到殿上,与观音大士一揖,然后着家人们投帖下来,到东神房与于冰三人叙礼,各通姓讳。如玉:“适才敝友盛称三位长兄德清,小弟殊景仰,今午薄小酌,屈贤驾临寒舍,未知肯光降否?”于冰:“既承雅谊亲招,大家同行何如?”如玉大喜。
四人了庙门,众和尚跟随在背后相送。如玉只顾和于冰说话,那里理论他们?直送到街尽,一个个寂寞而回。三人到如玉家中,众宾客次序见札,见于冰亭亭玉立,真是群之鹤;城璧髯飘洒,气宇轩昂,各动刮目相敬之心;惟不换不象个大人。于冰等坐定,茶毕,内中有一个举手:“东翁温大爷,乃吾乡之大孝也。每有奇观,必令太夫人寓目。从早间竭诚敬候,始得三位先生驾临,即小弟辈亦甚急,敢请先生速施移星换日之手,使吾等目穷光怪也,是三位先生极大陰德。”如玉:“杯酒未将,安可过劳尊客?”于冰大笑:“吾既至此,何妨游戏三昧?”说罢,起同众人到院中耍了一鱼游,一向日移,一空中箫鼓,把些看的人都魂夺噤,温如玉不住的伸咬指,一句也赞扬不。耍罢,诸客让于冰首坐,于冰力言不烟火,众人疑信相半。城璧、不换又以吃素为辞,如玉甚过意不去,吩咐厨下速刻整理素菜。又着采买各鲜果,并家中所有,为于冰用。酒饭完后,三人就要辞回,如玉那里肯放?立刻差人将行李取来。晚间诸客散尽,请于冰三人在内书房吃酒,言来语去,是要学于冰的戏法儿,且许送银一百两。于冰大笑:“吾法遇个中人,虽登云驾雾,亦可指授,何况顽闹小术;若不是个中人,虽百万黄金,亦不能动吾分毫。”如玉:“何为个中人?”于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