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文炜看了多时,见事无收煞。此时心上更忍耐不住,分开了众人,先向胡监生一揖,说:“小弟有几句冒昧话,未知老长兄许说不许说?”胡监生:“你的语音不同,是那里人氏?”文炜:“小弟河南人,本姓朱,在此地些小生意;今日路过此地,看得多时。这妇人一心恋他丈夫,断不是个享荣华富贵的人,娶在尊府,他也没福消受,不过终归一死。依小弟主见,不如教他夫主还了这宗银,让他赎回;老长兄拿着银,怕寻不个有才的妇人来么?”胡监生:“这都是信胡说!他若有银,不卖老婆了。”文炜:“小弟借与他何如?”众人猛见一白衣少年说这活,都喝彩起来。胡监生:“不意料你倒有钱,会放卖人账。”文炜:“小弟能有几个钱,不过是为两家解纷的意思。胡监生想了一会,说:“也罢了!你若拿三百六十五两银来,我就不要他了。”众人听了,一片声叫:“林相公快来!有要话说。”林岱来问:“众位有何见谕?”众人:“今日有两位积陰德的人。”指看文炜:“这位姓朱的客人,情愿替你还胡大爷银,赎回令夫人。”又指着胡监生:“此位也情愿让他取赎,着你夫妻完聚,岂不是两个积陰德人么?”林岱:“我有银银,无银人,怎好累及旁人代赎?”众人中有几个大嚷:“你们听么,他倒起来了!”林岱连忙接说:“不是我敢,只因与此位从未一面,心上过不去!”众人:“你不世故罢,你只快快的与他二位叩。”林岱急忙扒倒,先与文炜叩谢,后与胡贡叩谢。朱文炜扶起:“胡大爷可有约契么?”胡监生:“若无约契,我倒是霸娶良人妻女了。”随将约契从旁取,递与文炜看。文炜:“约上止有三百五十两,怎么说是三百六十五两?”胡监生:“衙门中上下使费,难不是钱么?”众人齐说:“只以纸上为凭罢!”胡监生:“我的银,又不是贼偷来的。”文炜:“不但这十五两分外银,就是正数,还要奉恳。”胡监生:“你是积陰功人,怎么下起‘恳’字来了?”文炜:“小弟边实止有三百二十六两,意与老兄同这件好事,让几十两何如?”胡监生大笑:“我只准你赎回去,就是天大的好事,三百六十五两,少一两也不能!你且取银来我看!”文炜向段诚要来,胡监生蹲在地下,打开都细细的看了,说:“你这银,成也还将就去得。我原是十足纹银上库,又是库秤,除本银三百六十五两外,通行加算,你还该找我五十二两五钱,方得完结,还得同到钱辅中秤
叹者不一而足。只见那妇人掉转,向门内连连呼唤:“相公快来!”叫了几声,门内走一条金刚般大汉,看了看众人,随即又闪门内。那妇人面朝着门内:“妾以蒲柳之姿,侍枕席九载,实指望夫妻偕老,永效于飞。不意家门多故,反受仕宦之累,非你缘浅,乃妾命薄!我自幼也读过几句经史,止知从一而终,从今日以至百年后,妾于白杨青草间候你罢。前途保重,休要想念于我!”又指着胡监生骂:“可惜我几句良言,都送在猪狗耳内!看你这厮,贼,满钱臭,也不象个积陰德、识时务的人!”说罢,从左袖内拉钢刀一把,如飞的向项下一抹。背后有一后生看得真切,一伸手将刀从肩旁夺去,倒将那后生手指勒破,鲜血淋漓。那妇人大叫了一声,向门上一去,摔倒在地,只见血如注,衣服与地皆红。那些看的人齐声一喊,无异轰雷。胡监主见势不好,忙忙的躲避去了。林岱抱起了严氏,见半尽是血人。到底妇人家,无甚气力,止是上碰下个大窟窿,幸未死。林岱抱房中,替他收拾。街上看的人,皆极赞扬烈妇,把胡监生骂得人气全无。待了一会,宋媒婆去打听,见不至于伤命,忙去报知胡贡。胡贡又带来许多人到门前,大嚷:“怎么,我昨日买的人,今日还敢和姓林的坐着,难在门上碰了一下就罢了不成?有本领到我家中施展去来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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